![]() |
编者按:养老是一个社会的良心,是社会发展的稳定器。近年来,随着养老领域多层次的政策红利逐步落地或酝酿,我国严峻的养老形势正在迎来转机。在改革开放走过40周年之际,本报特推出“中国式养老新破局”系列报道,全面剖析养老领域方方面面的变化以及所面临的深度变革机遇。
长期以来,中国老人对养老的固有观念即是“养儿防老”,但时移世易,已有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在养老观念上发生了转变,自主养老意识越来越浓。也因为此,民间养老创新层出不穷,各种养老方式如百花齐放般涌现出来。(本报记者王宇)
1 三对夫妻互助养老
浙江杭州郊区13位老人住别墅抱团养老的故事一度引发社会关注。在安徽怀远县72岁的万科平看来,这种方式并不稀奇,早在2015年,他就和两对好友夫妇开始了抱团养老的实践。
万科平的3个子女都在外地,退休后,他和老伴成了空巢一族,时间一长患上“退休综合征”:生活没了重心,整日无所事事;老两口在家时常吵架,相看两厌。尤其是子女回来过完春节又离家后,万科平更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。他也不是没想过办法。2014年,万科平和老伴决定在三个子女家轮流住,但他们发现并无多大改观。“子女们白天上班,我们依然空巢在家;除了做家务,我们啥都不会,反而觉得是负担,我开始想念老家的生活。”几个月后,万科平谢绝子女好意,再次和老伴回到老家。
在公园里,万科平碰到和他有着同样困扰的老朋友李运发和刘一东,3个人一拍即合,开始了三对家庭互助养老的试验。他们6个人拟定了生活日程安排:早晨吃完早餐后,三家一起碰头,然后去爬山逛公园;中午一起吃饭,三家轮流做;下午一起看看电视,打打麻将,晚上各自回家。后来,活动变得更丰富:增加了做手工和打乒乓球,郊区的农家乐开了,他们一起去唱歌、钓鱼,去野外采风拍照。
2016年春节,李运发在家中摔倒起不来,老伴当时就急哭了,她只好叫来万科平和刘一东帮忙。经诊断,李运发所幸只是因腿抽筋摔倒,并无大碍。如今,这3个家庭的抱团养老还在继续。“老有所依,依靠的不一定是子女,也可以是老伙伴。”万科平说,今年春节,儿子在家住了不到一个星期,就被他“支走”了,因为他早就安排了一场6个人的新年旅行。
2 一年旅居6城轮流住
从养儿防老到选择自主养老,是湖南长沙67岁的陈达这几年最大的转变。
陈达在妻子去世3年后认识了如今的老伴,由于两人相差11岁,当时遭到儿子强烈反对,陈达性子倔,与儿子大吵一顿后从儿子那里搬了出来。此时,陈达刚好了解到郊外有家养老院在全国各地建立候鸟基地,每年可以旅居养老,他于是带着老伴报了名。2015年,两人在成都、秦皇岛、北戴河的基地各住了一段时间,顿时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。
陈达退休前是会计师,回家后他算了一笔账,如果两个人自己租房,旅居养老的成本似乎更低,也更自由。第二年,陈达就开始自己联系养老基地。夏天,他们去云南、贵州;冬天,他们去海南。“房租和伙食成本不高,我和老伴两个人退休金加起来4000元,完全够花。”陈达还花了近1万元买了一台相机,“走到哪,拍到哪”。
这两年,陈达与儿子的关系已经渐渐缓和,但他依然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,每年除了有4个月左右的时间留在长沙,其余时间他都会和老伴旅居在外地。如今,他的旅居基地也拓展到6个,今年夏天,他准备再去东北开辟新的避暑基地。
3 养老院里建“熟人社区”
养老观念的转变,更体现在很多老人对机构养老的认可上。
一个人独居在家,子女无法照料,北京市72岁的杨洁一度想住进养老院,但因担心养老院里都是陌生人,又与原来的生活环境差距太大,她始终没下定决心。直到2017年,得知自己的一个“闺蜜”也想进养老院,杨洁就邀上自己的姐姐和姐夫,4个人一起住进了养老院。
在养老院住了两年多,杨洁一点也不觉得孤单。“每天吃饭能坐在一起,早晨一起做操,上午可以打打麻将,唱唱卡拉OK,下午就一起散步,聊聊天,其乐融融。”杨洁说,因为他们的家都隔得不远,到了周末4个人还能一起回家,喊上各自的子女一起聚餐。
这样的观念也得到了机构认可。在江苏省南京市宏善护养院,专门拿出一栋楼建立了“熟人社区”,让亲戚朋友可以相约来住养老院。在宏善护养院负责人叶梦欣看来,养老院建“熟人社区”,可以让老年人在养老机构里不会有脱离原有生活圈的感觉。“另外,亲友间住在一起,一个子女来探视也会看望其他人,这样每周都有熟人过来探访。”
4 下乡寄养农家慢慢聊
而在广东珠海市66岁的贾飞眼里,养老观念的转变还意味着可以从城市延伸到乡下。
2015年,贾飞因为肺心病住院,子女不在身边的他只好请了个护工照顾自己。在与护工陈永红聊天时贾飞透露,自己是慢性病,在医院住院不仅费用高,而且医院空气不好,不利于康复。陈永红试探着提议,让贾飞到她的乡下老家去住段时间试试。
贾飞欣然同意。2016年4月,在说服子女后,贾飞跟着陈永红住到了珠海市斗门区大托村。起初,两个儿子有些担心,曾悄悄跑到村里观望了一天,看到父亲享受着农家生活,才放心离去。贾飞说,乡下空气新鲜,环境宜人,还有人照顾,每天都能吃到农家新鲜的蔬菜,住着很舒适。去年,贾飞“寄养”在农家的消息传开后,又有4位老人慕名前来。“我们一起说笑,一起散步,一起种菜,其乐融融。”贾飞住说,“与城市高楼相比,这里更像家,有老有少,进出自由,很惬意”。
5 养老难题找“养老顾问”
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,养老问题往往属于“家庭内部事务”,因此,很多人羞于向外界求助。但在上海,随着社区“养老顾问”制度的试水,已有越来越多的老人通过“养老顾问”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养老方式,解决了自己的养老难题。
74岁的王春生是“养老顾问”推行以来第一批受益者之一。王春生家住上海市静安区大宁路街道,早两年老伴去世,子女长期在国外工作,每年只能回家两趟。更多时候,王春生一个人独居在家,有脑梗、心梗病史的他唯一和人打交道的机会是每天钟点工上门的时段。
街道的养老顾问点挂牌后,王春生第一时间前往,倾诉了自己的烦恼:想解决养老问题,但又不想离家。和“养老顾问”探讨后,对方为他推荐了居家养老方式,并为他登记街道为老项目“老伙伴计划”:由社区结对的年轻老人提供探访和陪伴等服务。考虑到王春生的身体状态,“养老顾问”还为他登记了“乐助项目”——安装报警系统,降低居家意外风险的发生。如今,王春生每一两周就要来一次养老顾问点,和工作人员聊聊天,“朋友多了,心也敞亮了”。王春生还主动报名成为社区生活中心的志愿者。“帮助更多老人,结交更多朋友,生活才更精彩。”
据统计,上海市社区“养老顾问”推出半年来,104个养老顾问点累计接待和服务人数约1万人次。养老咨询中,政策咨询服务量居于首位,约占52.5%;其次是养老服务咨询,占22%;为老服务设施或资源咨询占21%。在上海市虹口区民政局局长耿彧看来,随着技术的发展,辅助养老的手段和方式越来越多,但人到老年,最需要的还是“面对面”的关怀和服务。
6 以房养老困局尚待破解
要说对中国老年人养老观念的“颠覆”,非“以房养老”莫属。2013年9月,国务院发布《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的若干意见》后,“以房养老”保险正式获得政策支持,2014年7月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武汉率先展开试点。北京74岁的康锡雄是第一个“吃螃蟹”的人。
康锡雄的独女多年前就去世了,退休后,夫妻俩除了房子没有其他积蓄,虽然两个人退休金加起来有7000元,但康锡雄总觉得有危机感。2014年,办理“以房养老”后,他的这套房子评估价格为305万元,在他和老伴有生之年,每月都会收到保险公司支付的9100多元养老金。老两口算了一笔账,如果他们住进养老院,这套房子每月还能有5000元的租金收入,总计一个月的收入能达21000元。手头宽裕了,他们开始各地旅游,游完国内游国外,计划周游世界。
在广州选择住房反向抵押的谭淑仪同样没有子女,2015年,她的房子被估值72万,保险公司每月向她支付1900多元,这让经济向来拮据的她手头宽松不少,生活品质迅速提升。不过,尽管有人从中尝到了甜头,但突破中国人传统观念的“以房养老”仍显得小众:截至2018年底,试水4年的“以房养老”,全国只有117户172人完成承保手续。
对于“以房养老”遇冷的原因,中民社会救助研究院副院长、中华志愿者协会培训部与基金部主任刘红尘认为,目前市面在售的“以房养老”保险大多只能满足孤寡、无子女、失独等特定群体老人的养老需求;其次,传统观念让多数人还是选择把房子留给孩子,同时也有些子女不允许老人变卖或私下处置房产。此外,目前政府有关部门针对“以房养老”出台了指导意见,但是具体到执行层面,还存在不少困难,主要是缺少配套的落地细则,导致很多部门在参与时不知所措,人为阻隔,进而不予办理。他表示,希望未来能衍生出更多把房产转换成养老资源的方式,切实帮助老人提升晚年生活质量。